2015年1月28日 星期三

【瀚草談製作】新生代製片曾瀚賢,揭秘電影製作幕後故事


作為台灣新生代電影製片,瀚草影視的監製曾瀚賢已經具有非常豐富的經驗,曾經製作過《阿嬤的夢中情人》和《他們在畢業的前一天爆炸》等知名作品,傑出的規劃與製作能力讓他對於劇本開發有一套自己的看法與醞釀過程。

在「救貓咪」系列講座的第二場,曾瀚賢分享了他對《先讓英雄救貓咪》這本書的簡短摘要,並以他目前正在開發中的故事為例,解釋如何運用書中提到的技巧。真材實料的業界經驗加上幽默風趣的口吻,讓現場聽眾在講座後半段搶著發問,精彩的問答讓氣氛非常熱絡。


故事就像小孩 爸媽都是為了它好

1:面對同一個故事,很多人都會有不同的看法,包含編劇、導演、製片,甚至是比較有份量的演員,都可能會有不同的角度,那請問在意見出現分歧時,你們通常是怎麼做協商的呢?

通常都是猜拳(笑)。其實每次都不太一樣。有分歧是好事,業界有種說法是,只要拍片過程吵吵鬧鬧,最後那部片都會大賣。比如我可能因為我的成長背景而賦予故事某種意義,導演也會有他自己賦予故事的意義,那是因為我們的職務在不同的地方,我可能要省錢、他可能要花錢,難免會有意見不一致的地方。我們共同的目標都是要把故事說好、把電影拍好。

不過永遠要把我們想講的故事、中心思想定位清楚,重點不是我是對的,或他是對的,而是故事本身最後在觀眾眼裡會怎麼呈現。故事就像是一個小孩,可能爸爸媽媽有不同教育方式,但都是為小孩好。也是因為這樣,儘管吵吵鬧鬧,最後這些意見分歧的討論都會賦予作品一種高度,這表示它被不同的力量檢視過。相反地,如果每個人都自我感覺良好,那作品出來之後往往也會有不同的口碑出現。我們的經驗是如此,沒有一定誰聽誰的,每一次都不一樣,而合作就是這樣的過程。


說好一個故事 篇幅不是問題

2:在劇本編寫方面,如果本來構想是偏短片類的內容,有沒有什麼訓練或培養,可以讓篇幅拓展為長片?比如從角色塑造或主題設定上,怎麼樣可以讓故事更豐富?

如果你的故事是短片的長度,那你就好好講一個短片,我覺得不要太貪心。當故事本身已經變得像是一個小孩的話,其實你是持續在跟它對話的。它會告訴你它應該在什麼時候結束,這是一個雙向互動的過程,而非你覺得它應該要是長片或短片。如果你的故事可以用短片好好地講出來,那就用短片講,那也很好啊,長短片並沒有高下的區別。應該要去檢視你內心最想講的故事是什麼,它也可以是連續劇啊。像現在美國因為很常拍續集電影,反而是連續劇有更多空間可以去呈現編劇的藝術,就像有人說「電影是導演的藝術,電視劇則是編劇的藝術」。我覺得這個問題你也可以反問你自己,也許你會自己找到答案。如果你想要的是一種技巧的話,那這本書(先讓英雄救貓咪)也許可以給你一點參考,可以試著用裡面的結構去延展你的故事。


如何創造可愛又迷人的反派角色

3:最近觀察到電影有一個現象,就是經典童話重新編排跟改拍反派角色,像是之前《睡美人》、《白雪公主》裏的黑女巫、壞皇后,後來被當作主角改拍。還有一些電影是反派比正派的角色更吸引人。這些反英雄式、比較不傳統的劇情編排在劇本開發和角色認同上面,您的看法是什麼?

我覺得就像這本書(先讓英雄救貓咪)講的,你必須先拯救一隻貓,讓觀眾看到這個角色也有柔軟的一面,進而讓觀眾認同他。所以我相信這些一般的反派,他也在重新賦予角色意義,他也在捕捉現代人的轉變,好比我們對善惡二元對立的對比,已經沒有分得那麼清楚了。另外也是在捕捉每個獨立個體的獨特性,因為這樣的重新詮釋可能可以讓觀眾有更大的認同。


相信和堅持的價值 化身為《阿嬤的夢中情人》

4:為什麼會想要發展《阿嬤的夢中情人》這個故事,以及從最初構想到後來寫出第一版劇本,花了多久時間?

因為我是北藝電影所的學生,所以有學電影史,我真的看過當初拍台語片的紀錄,覺得很有趣。後來台灣電影起飛,拍了很多電影,大家卻好像愈來愈保守了,不敢拍這個、不敢拍那個。當我讀到一些文獻,發現其實那個時候拍片是什麼資源都沒有的,所以很多電影相關的東西他們都土法煉鋼、自己做。當初在北投那帶有一種「廈語片」,在日本政府離開、國民政府來台推行國語運動之前的那段時間很蓬勃。但因為日本人走了,把設備、器材都帶走了,所以電影行業的人只好什麼都自己做,連軌道、印片機都自己做。

可見當他們什麼都沒有的時候,還是有很大的夢想和希望,他們才能什麼都可以做。反觀現在台灣,雖然什麼都有,好像反而什麼都不能做。所以我想講一個故事,是當大家什麼都沒有的時候,卻什麼都可以自己做,這也是我們塑造安心亞這個角色的原因。她有一個夢想,是她雖然根本沒辦法成為一個明星,但是因為她喜歡一個偶像,所以努力去完成一些事情。藍正龍則代表那個年代的一些導演,非常熱血。

當初有一個在台中的導演很妙,他本身是富家少爺,自己蓋了個片場、招募工作人員,大家都一起住在片場、排班、每天拍片。但因為連過年都不能回家,於是工作人員提說希望可以放假休息,但導演覺得過年還是要用排班的。從這裡,你就能感受到人的一種執著,也是一種相信跟堅持的價值。相信就會堅持,當你堅持久了,你就會相信。這是我們當初開發這個故事的想法,後來也變成藍正龍跟安心亞的愛情。

中間發展了兩年,改了十幾稿。其實我們最早想的主角是萬寶龍(王柏傑)那個角色,不知道最初的版本跟現在的版本哪一個會比較受觀眾喜愛。但重點是我們必須讓觀眾感受到角色、去認同角色,安心亞就是我們希望大家去認同的那個角色,像是堅持一些想法、相信美好的價值、努力去成就別人,還有最後的那個等待,那些相信跟堅持的價值,正因為在現在社會很少見,所以特別感人。


「故事前提」是指引創作航道的北極星

5:最近一些國片符合書中(先讓英雄救貓咪)提到的電影類型,比如說《KANO》就是典型的「英雄的旅程」,《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很明顯地是一種「成長儀式」,當然也混合了一些「夥伴情」,《賽德克巴萊》就是一種犯罪過程,所以是「犯罪動機」。那像這些套好的公式,你們要怎麼樣挑選演員?或是你們要找業界什麼樣的人來重寫劇本,或用書中的方式來探討哪些國片會比較成功?

我自己是比較直覺,所以當我自己想要做這個故事的時候,會先投入比較多時間去發展它。我覺得這本書(先讓英雄救貓咪)提供我一個檢視的方式,因為也許在創作、發展過程中會迷失,要試著去把那個軌道抓回來。當然,並不是你看完這本書之後,你就可以寫好一個故事,而是當你在寫故事的時候,這本書能很好地提供你指引。

故事這件事是從遠古時代就有的,也許當人類可以說話、表達的時候,睡前故事就有了,這是一個人們表達觀點的方式。編劇書提供的則是整理,你也可以說它像是「大數據」,讓你在浩瀚的資訊當中找到一個方向。另外一個觀念是,這個世界是先有講故事這件事,才有整理,所以應該不會是按照這個書一步一步去寫個故事,而是反過來,先有故事,再用這本書提到的原則來檢視。當然我們會對市場、觀眾有一些分析,但故事最重要的那個logline(故事前提)還是會包含我們最想要講的東西,比如人性的衝突。

像是《阿嬤的夢中情人》裏提到的,在什麼都沒有的時代,人們的相信跟堅持,但是到了現在,人們卻很少再去相信或堅持,這是我們真正的出發點。要先找到核心,故事才能往下。當然後續我們會有很多的演員、導演、工作人員可以選擇,無非我們也是用這個核心價值在和演員溝通,當意見有分歧的時候,也是用這個核心價值在我們之間找到共通點。在邀請演員演戲的時候,他也必須認同這個核心價值,當他真的有辦法瞭解故事要表達的東西時,我們的對話才會在同一個頻道。所以log line(故事前提)就像是北極星一樣吧,讓我們在創作的過程中不會偏離,儘管會迷航,但還是可以慢慢用這個來找到方向。雖然很難保證我們選了哪些演員,這個片子就會賣,但至少我們可以用這個方向的指引去找到對的演員,至於對的演員是不是就能賣,那可能要大家來告訴我。

像《阿嬤的夢中情人》裏的安心亞,原本給人的印象可能只是性感、不太會演戲,甚至沒什麼內涵。但到後來,我們發現其實她滿能認同主角蔣美月的一些追求和堅持的東西,我們也覺得她是一個很努力的女生,所以應該要給她一個機會,我是從這個角度去判斷她也許是一個合適的人選。我很難說選了哪些角色或類型,這部片就會賣錢。因為我們是說故事的人,所以最終還是要回到故事本身,用故事本身去吸引一群有共同想法的人,一起去幫助那個故事能更完整,最後能夠被拍成電影。也正是因為這還沒有標準答案,所以我們一直在拍,一直去嘗試找那個答案。


劇本市調僅供參考 並非唯一基準

6:當一個劇本寫出來之後,你們會拿去做市場調查嗎?這樣的調查一般是怎麼進行?以及你們有多看重這種調查的結果?會不會因為市場的聲音而讓劇本翻盤?

我們的確會做這類的調查,但只是當做參考而已。有種說法是,你如果會去做市場調查,是因為你對你的故事沒有信心,所以需要其他數據來佐證你的想法。我們的做法一般都是訪問焦點團體,找一些我們覺得是目標觀眾的人,透過讀劇或提問的方式,來釐清一些我們覺得困惑的地方。講真的,通常做完之後,也不會真的往那個方向調整,這只是我們檢視的一個方式。

但現在也有一種新的趨勢叫做「大數據」(Big Data),像是《紙牌屋》就是透過這樣的方式去做出的電視劇。但台灣因為個資法的保護,沒有足夠的數據去做這樣的分析,可是在美國、中國,因為電子商務的蓬勃發展累積了很大量的資料,所以他們可以去做這件事。有個例子提供大家參考,是香港許鞍華導演的《黃金年代》,當初他們用這樣的調查去分析,估算這部片子大概可以賣到五億人民幣,因為有大卡司、預算、知名度等等,覺得可以吸引到很高的票房,但它最後只賣了八千萬的票房。

所以有一些東西是很難用數據去分析的,也許只可以當作一個參考。比如像《紙牌屋》真的很成功,大家也開始追捧這個方式,甚至影響到歐洲,讓他們的電影產業也做了一些改變,所以它可能會變成一個全球趨勢,但它也不是唯一判斷的基準。我們也是把想法跟觀念擺在這樣的角度,將它當作一個參考。


樂在探索嘗試的過程 非「發明」而是「發現」

7:請問您自己有沒有什麼特別想做的,但是因為導演或投資人沒那麼喜歡,所以還沒有完成的夢想?或是在您接觸的這些故事裡面,有沒有哪一種您渴望出現的類型,但始終還沒有出現,所以您心中有一些很想做但還沒做的東西?

電影發展至今也一百多年了,我覺得該發生的都發生了,該有的類型也都有了。但就像我們就算吃飯吃了幾千年,米飯還是一直都可以有新的做法。也許我們不能改變食材本身,但我們可以試著用不同的方式去料理。我覺得電影人就像是在做不同的料理,而不是變出另一種新的食材,也許類型就是這幾種,可能有新的出現但是跟以前的類型很類似,不過這都不影響我們去創造。我們一直都在找新的可能性,但這種可能性不像是電影發展的前幾年,永遠都很創新,那時隨便拍個東西都是別人沒有做過的。我們現在已經不是「發明」了,而是比較像「發現」,我們不斷在探索既有東西裡的其他可能性。

另外,正因為一直「活著」,就會有不斷互動的過程,這是持續在進行的,我覺得生命本身是一直持續的過程,永遠會有新的東西想探索。這也是我覺得我很幸福的一點,因為我可以把我喜歡的事情變成我的工作,再透過我的工作一直去探索新的事物。我並沒有一定想要講什麼,但我覺得我一直持續在講。就算是一部商業電影,都會有我的影子、我的世界觀,那我選擇透過電影來和這個世界分享這些東西。

不斷透過好故事和多角度的創作與觀眾對話,是曾瀚賢與瀚草影視持續努力的目標。他們的最新力作《麻醉風暴》挑戰難度極高的醫療劇主題,是台灣少見的戲劇類型,由《阿嬤的夢中情人》導演蕭力修執導,並邀請到知名演員黃健瑋、吳慷仁、許瑋甯主演。《麻醉風暴》預計於2015年在公視頻道上檔播出,精緻的製作與嶄新的題材十分令人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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